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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2-27 18:47: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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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 ： 我是草地上一个散淡的人（组诗） 点评 / 阿尔斯楞
时光悠闲
骑一匹马，或坐一辆勒勒车
风从左袖口钻进来，顺着右袖口溜走
酒盅捏在两指，凑近阳光，灼热。
目光弥漫
看着敖特儿杂草参差，像阿爸的胡须。
淖儿里的苇稍白了，如额吉的长发。
我用秋天大把时光，修剪胡须，梳理长发
整理雪花，铺絮漫漫冬夜
漫不经心地归拢，走散的羊群、牛群
找回昨天，前天的足迹。
在雪夜里痛苦，在戈壁滩冥想，在花丛中快乐
哈哈！一碗滚烫的羊肉汤
清水，盐，葱花，开启盛宴
再片一刀薄薄的羊肥尾，满口都是
乌珠穆沁的香醇。
善良以最淳朴的力量，挤出狭隘的缝隙
姿态低微，向辽远致谢！
丢失在昨天夜里
半夜十二点回家
路过风情街
车如蝗，以及一群一伙行人
显然刚刚尽兴
嘴里哼着歌厅里的余音
临街烧烤店味道浓烈
浮在街道上空
有人喝多了
摔碎了玻璃器皿
声音刺耳
那些刚认识的
或者久别重逢的
像聚集的蚂蚁
忙着互相扫描二维码
无数脚步遗落在霓虹灯影中
被清洁工在清晨堆积起来
可回收或不可回收
已经丢失了
绿皮垃圾箱兀自呆立在街头告别
草木又一秋
今天早晨
额吉的精神好了起来
喝了小半杯红糖黄油水
再一次问
她早就选中的那片草场
今年长势好不好
还有裹自己的那块儿羊毛毡
是不是已经准备好了
当阳光穿过蒙古包奥尼杆中段
照在额吉脸上
她轻松地说
接她返回腾格里的
会是一只绵羊
一匹马的图腾
克栗马六十岁了
爷爷说很少见
解开马龙头
在马额头
抹着奶油和黄油
分别代表月亮和太阳
爷爷在克栗马的背上拍了几下
让它自己去寻找归宿地
克栗马蹒跚远去
也驮走了爷爷的背影
敖包在凌晨三点
找到星宿
行走的庄稼
两头苏白母牛，不下犊了
一头公牛，正是出肉的岁口
拉牛车倒进沙坑
后车厢板搭在坑沿上
三头牛被抽着、拽着、赶进牛架子
公牛叫了一声长哞儿
风就把声音卷起来
在草尖上滚
早晨在坡上吃的青草
还没来得及倒嚼（反刍）
它们留下的记忆
会在春天的牧场疯长
还是牧区的屠宰场实在
没有生前给牛灌水
也没有死后注水
打出纯天然溯源品牌
三张牛皮铺在地上
被太阳暖融融地晒着
三头牛已脱身而去
夜牧
马群在夜的深处打着响鼻
偶有马蹄
叩醒远处几声犬吠
草地渐渐抬升
接近深邃的星空
枕着马鞍的夜牧人
在絮絮星语中
寻找睡意
马蹄窝里的月亮
夜晚，很无聊
走出蒙古包
盘腿坐在草地上
跟月亮说说话
月亮收起翅膀
落进一枚
弯弯的马蹄窝
细风微微
蹄声哒哒，远去
也许是嫌我太唠叨
一只甲壳虫
冒冒失失闯进来
波纹汹涌
拍进草原深处
我看呀，想呀
一张脸，浮现出来
还有着淡淡的烟草味
向善
葛根庙
在傍晚施舍黄油粥
几个熊孩子
觉得黄油粥好吃
吃完还赖着不走
喇嘛心善
又给添了一碗
结果小家伙们吃撑了
转屁股出庙门
在庙后紫墙根下
蹲成一链佛珠
死 亡
一头小牛犊病了，血尿
呈酱油色
暮色淹过棚圈，小牛犊
躺在地上抽搐痉挛着
母牛嗅着小牛犊的尿液，嗅到一种气味
从喉管里滚出一声声，低沉的
哞叫。
母牛舔着小牛犊渐凉的身子
小牛犊抽搐的前蹄，敲在母牛鼻梁骨上
敲击一座山，这座山
空了
回音里，是母牛留给小牛犊
最柔软的卵巢
夜 牧
马群在夜的深处打着响鼻
偶有马蹄
叩醒远处几声犬吠
草地渐渐抬升
接近深邃的星空
枕着马鞍的夜牧人
在絮絮星语中
寻找睡意
雪冬辞
白皑皑的空阔。那种空阔
风掉到如坻的雪原上都能听见
日出和日落，给苍茫点缀上典雅
未被雕琢之美，泛着想象力的光芒
令人不忍下笔
偶遇暖晴冬日，蒙古包顶的雪融化
沿着棕绳滴落，渐渐凝成冰溜子
闪着淡淡的悲伤
各种念头或者思想，白毛风一样乱窜
芨芨草在荒寒中，像一群披着黄衣的喇嘛
低着头，向肃穆的洪荒致礼
冻死的兔子，是慷慨奉上的祭品
高天有鹰，低处有狐
一切都那么干净
远处凸起两块黑石
像一个人神秘微笑的酒窝
草原被压缩成弹簧，等待
脱离束缚后开始膨胀
当我一个人站在这浩荡的静寂之上
蒙古包烟筒像卡普兰一样，一口一口吐着烟圈
一个小火星，一个念头
在长久的孤独之中。把恶狠狠的苍鹰
看成老母鸡
把星夜里草原狼荧荧绿眼，看出善良的光泽
把黑黢黢的山头，看成撒黑乌勒散
就连成群乌鸦扑啦啦的翅膀，都忽闪着灵动
体会自己周身血液毛骨悚然的温暖
才发现，我是真正的诗人
虽然自己，丑陋无比
额吉淖尔即景
腌久了，故乡的明月
成了咸鸭蛋黄
芦苇荡，脑门摇荡
盐工的影子
鱼干一样晒在滩上
晨雾中，横出一条舟
破碎的曲子，齁哑了喉咙
一层层拍向岸边
几株矮刺槐，还没长开
就作古了
枯坐在深秋里
紧紧搂着匍匐在根底的沙
点化敖特尔的风水
也有起蜃楼的时候
底座是一群牛羊
混沌中，枯藤之手
把落日洗净
放进盐湖
烟
老马倌桑日布嗜烟
几根老鼠须
被燎得像荒疏的野草
他把马群赶进黑夜
自己就守在夜的边缘
一时断了烟丝
他就把白天捡来的干兔子粪
一粒粒捻进烟袋锅
点燃无边的寂寥
深深吸进肺腑，暖热
徐徐吐出来
当他把一把兔子粪吸完
星星就少了好多
他剧烈的咳嗽
像一根马棒
敲出一截烟筒里灰垢
敖特尔每一缕炊烟
都那么新鲜
惊蛰的雷声从大地胸腔轰鸣
胡碴子一样的青草
一茬茬冒出来
曾经
破搪瓷脸盆端来干牛粪
盘腿坐在毡铺上
眼瞅着它们
默默化成灰烬
与祖先的骨灰交流
黄土泥灶上熬着半壶酽砖茶
水蒸气沿着炉筒子飘出蒙古包顶
盼着夏天的雨回来
等着冬季的雪回来
门边塑料小水筲被冻裂了
青冰，闪着不情愿的光
一如思绪，死去
又复活
干硬的两块牛油蒙古果子
齿印，留下几行想象的痕迹
好多有思想的细胞
被嚼过
偌大的雪原，一方琥珀
心思如虫
远方树枝上的雪挂
白磷一样燃烧
西北风发出粗嘎的歌声
落霞垂死
在地平线翻动最后一下羽翅
默契
烈马有灵性
也潜谙契诃夫之道
以怪癖的脾性和动作
吸引驯马手的好奇
喜欢被驯马手
拧耳朵，抽鞭子，压重负
挺起古斯巴达筋骨
让铁嚼子把长嘴勒到耳叉子
裂开惨然之笑，风
绢丝一样，擦去裹着疯狂的泪水
净化一种神力
踢碎荒寒
人言，马语
在鞭梢甩出炸响
较力的喘息
背负着北方高原重量
以心脏捶打大地的肋骨
广袤的原野之上
有两张脸
一寸一寸移动
较 量
驯马手被烈马摔下来
一头把风撞个窟窿
驯马手栽进草地
和草一起长起来
烈马闪过疾风
一个趔趄，砸下了云朵
甩落的、草场般宽大的脾气
雾一样笼罩骑手驰骋过的天地
【点评】
当我一个人站在这浩荡的静寂之上 蒙古包烟筒像卡普兰一样，一口一口吐着烟圈 一个小火星，一个念头 在长久的孤独之中。把恶狠狠的苍鹰 看成老母鸡 把星夜里草原狼荧荧绿眼，看出善良的光泽 把黑黢黢的山头，看成撒黑乌勒散 就连成群乌鸦扑啦啦的翅膀，都忽闪着灵动 体会自己周身血液毛骨悚然的温暖 才发现，我是真正的诗人 虽然自己，丑陋无比。
语言精练，构思简介。一贯是诗人清明的风格，细节决定诗风，诗人就是这样做的！好诗力顶！！！（阿尔斯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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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2-11 15:00: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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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2-14 16:47: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