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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秋歌(组章)
当秋蝉叫完最后一声的时候,阳光就软了下来。
秋风,一层一层把秋天的吟呤推向高潮。
这个季节的苍茫与辽阔,适合温水吞服。
一饮,满嗓子都是成熟的音符。
牵牛花拎出了小喇叭,向日葵敲响了铜锣,
蛛网八卦琴对秋伤十面埋伏。
扬之河的柳笛,把行路人的背影吹地摇摇晃晃。
面对此时的大地,我又该如何摊开我的歌声,才能
不忽略秋天的每一个细枝末节?
住在村东头的四爷不会唱歌,他只是在歪脖子枣树下
望着一颗颗枣子将秋天抹绿,又抹红。
麻雀,一枚坚守故乡的树叶
把自己的一生都刻在了故乡。
没有迁徙的祖训。
坚守,才是生命的本真。
在哪里生就在哪里死。
做不了鹰鹏千里,就做一枚时光里翻飞的树叶。
停留在哪棵秃树上,哪棵树就在秋天里再次有了蓬勃的颜色。
飞离时亦没有落叶的哀愁。失去即获得。
一闪而过的翅影,把秋风驮的高一阵,低一阵。
这些天空中移动的标点,让四季分行而来。
一帖秋风煨熟了农历和庄稼
排雁南飞。嘹亮的鸣声提走夏季的高热。
在大地日渐消瘦的肋骨上,一帖秋风煨熟了农历和庄稼。
豆荚,在院落的空白处悄悄裂开喉咙,幸福的歌声弹跳而来。
黑暗里走出的花生,挥手掸落泥土的动作中有英雄的姿势。
英雄不问出处。硬朗的性格,都有一颗红心,支撑。
那些怀揣石头的诗人们,坐在酒里,撕开句读,吞下。
一觉醒来,仍有蹒跚的梦想咯出。
如果可以,这个秋天,我只想拥有一把木锨——
在上扬的抖动中,世界筛落繁芜。
生活,稻谷一样,颗粒饱满。在夜晚来临之前,把小小的喜悦
掩进老屋。
我把蒲草的名字喊到水里
水烛,是城里人的叫法。我怕我这样一喊,就喊掉身上的土性。
于是,我学着祖辈们的口气,喊它蒲草。
我把它的名字喊到水里,喊成一朵朵浪花,在这个秋天溅湿记忆。
父亲会在煤油灯下编制蒲垫,冰冷的木床才不会硌伤清贫的日子。
我会在打谷场上手持蒲棒,像将军一样指挥小伙伴们的冲锋,战斗。
而那些有幸躲过镰刀的蒲草,依旧静静地站在水里。
风不动,身不动。身不动,岁月在动。人在动。
二十多年了,我像从蒲草间弹出的一粒鸟鸣,
再也没有找到回巢的路径。
如今,我再次把蒲草的名字喊到水里,蒲棒却把这个秋天喊成了蜡烛,
一截一截,烧掉,我遗落的悲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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