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 3371|回复: 2

[散文]掌中碎笔

  [复制链接]
发表于 2009-7-5 23:57:3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代序
  这日晨醒,眼还模糊着,拿起床头史铁生的《病隙碎笔》,倚着床随手翻阅,突然对“隙”和“碎”两字生好好感来。我想,自己整日里瞎忙着不过是自己晕自己的借口,我何尝没有一点点儿闲隙呢?而我的掌中宝,未偿不是一套好纸笔呢。
  与史铁生相比,他固然是大家,却不见得如我这般的有着几个知根知性的贴心读者,比方说可以注意到每个标点符号所隐含的情怀那种朋友,我至少有一位。因此不免自鸣自得一番,相信看到这儿,有些人又笑骂我自大了。
  其实,很多时候我们应该把自己想得稍稍的伟大一些,来满足一下自己的虚荣心,也顺便获得一些微不足道却也是实事求是的快乐。我小时候就曾举着一根玉米桔左右狂摆,像展着一张大旗,我对那些儿伴们厉声吆喝:“我是大王,都跟我走!”几乎没有回旋的余地,他们不但乖乖听话,还是兴高采烈地听从。这一幕被妈妈看到了,即使到了今天,老人家回忆起来依旧说我淘气,却没有一点责怪的意味,我觉得:她回忆的感觉是美好的、幸福的。  
  ●01 请假   
  说起童年,那些经典的往事早已被你掏空了,只留下一些陈谷子烂芝麻,与淘气无关。
  说来你也许不信,我再淘气,却从未逃过学,即便向老师请假,也独有一次,因此在老师眼中,我还算个好孩子。大约是上二年级的时候,妈妈要带我走亲戚,这一次是那种我不去似乎就欠缺什么的一次,于是上学前妈妈关照我一定别忘记下了第二节课就请假回来,我答应着跑着走了。然而到了学校,第三节下课时才想起要串亲戚,想着妈妈可能走过了,就心急如焚,匆匆找到老师办公室,喘着气,脸红脖子粗的,却不知道怎么开口请假,于是就哭了,极悲痛,老师问怎么了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吗?我只会摇头,继续哭。这么着又到了上课时间,老师要拖我去上课,我坐在地上,死活不去,越发痛哭起来。正在老师也没招的时候,妈妈赶学校来了,我像见到久别的亲人,哭声简直就是“嚎”叫,等过了一阵缓了气,再问我怎么了,才断断续续说清要请假。
  老师说:“请假用得着这样吗?下回请假,让妈妈写好纸条交给我。”大约就是这个“条”件限制吧,我一直上到大学,也没敢再请过假,--真不行,咱就旷课。
  ●02 相面
小时候,我还极爱而且也极善于对那些大姑娘小媳妇“相面”,奇准无比。左邻右舍的女人们,无论长得多么俏丽,只要一经我的法眼,毛毛病病,狐狸尾巴就会露出来。比如我说东家的媳妇下身短小,西家的脖子太长了,而且耳朵后还有颗黑痣,刚刚娶进门的二傻子媳妇是蟋蟀脸,等等。当然,这些都是在家里说的(窃也),逗得大人一次次大笑,就越发得意了。
一次二伯母偏巧听到我说别人长短,就问我:你娘哪长得不好看呢?我说:“问得真蹊跷。哪都好看,要不你俩照镜子比比去。”二伯母是麻子脸,一听就没了下言。又有人问:“你长大了找媳妇,要里里外外都看看有毛病吗?”我说不出,却知道她话里有机关,就跑开了之。
  当然,我不是对每一个人都要去挑毛病。我们村有一对残疾夫妻,他们的孩子小我两岁,父亲瞎了一只眼,老实巴交,母亲有腿疾,需用了手扶着脚才可走路。人若残了这边,另一边必是绝顶厉害,比方说她的嘴唇就特别好看,薄薄的,所以骂起人来也很了得,村里再狂气、再胆大的孩子也没敢近边的。而她见了自己的儿子,满眼慈祥,软声细语,换了个人似的。那儿子瘦瘦的,文文气气,学习总是第一,且早早的就会做种种家务了。如此他便成了我们的榜样,成了大人们的活教材。这“面”当然就不用我相了,人们都说,这女人,必有后福。果不然,去年回老家去,问起族人,怎么不见他们了?答曰,让儿子接到市区住了!儿子如今成了某校的什么主任,村里孩子上学需要帮忙的,都去找他,很是风光。
  我知道这是做母亲的功劳。母亲永远是最好看的。我相信,在他眼里也一样。
  ●03 三姐
  到了初中,始觉出女子的美好。班里的同学,除了那个时常有一桶黄鼻涕的丫头外,各具姿色,一颦一笑都让少年人心猿意马。我的同桌便是个小巧的女孩,偏巧又姓杨,名焕焍,这名字一直让我觉得她的爸爸是个语文老师,否则怎么会起一个如此巧美的名字呢?我问时,她却说是父母原想有个男孩,没想到又添了女儿,焕焍,换弟,隐意换成一个弟弟就好了。我便后悔得不得了,许多美好的东西,模糊着反而更加美好,一旦说破了,就像一块玉落地而碎。便玩笑地说,那我以后叫你杨三姐好了,她就追打我,学着大人的话要撕烂我的嘴,但是后来她还是默认了,以后不叫反而不行,这一声三姐一叫就是三年。
这一幕幕至今记忆犹新,然而,十几年过去了,我却再也没有见过她。
  同班的一名才子,当时他的作文经常被老师当作范文讲解,他在下面得意时眼光就不住地飘过来,那当然不是看我,而是我的同桌,我极反感,故意在关键的时候盯着三姐的脸,直到她被盯得羞红为止。那小子如今是外国语学院的姣姣者了,娶了一名小他七岁的刚入校的小老师,见了我却俗不可耐地说,你还记得焕焍吗,如今她很惨啊,当初嫁给你我都会很好的。言外之意我当然明白,所谓好就是经济条件好。多亏上苍有眼,也多亏我当初捣乱,三姐没跟了他,否则不是辱没了她么?
  我不会去见她,正如当年我不该知道她为何叫焕焍一样。我要保留她清纯的样子在我心中。她一定会很好的。
  ●04 翅本儿
  爬树、掏鸟窝大概是乡下孩子最普通的乐趣,然而要对付翅本儿鸟,就没有那么好玩了。休说翅本儿鸟的窝不敢去掏,它住的树也不敢爬,就边树边的路,也少有敢走的。
  翅本儿鸟何鸟也?我学识浅薄,也无从考究,大概是土语,七里八村的人都这么喊它。“本儿”为音译,须连起来快速读,厉害处在于这个“翅”字,翅本儿,也许是说以翅为本事的。它个头形同喜鹊,全身乌黑,尾同燕子,而双翅有如带刃的铁扇!传说若是惹了它,你便是当时逃了,它也会长久记得你,只要相见,便是在异乡异地,它也会立即俯冲下来,用翅膀猛击你的头脸,糟糕的话,血流满面,半月伤口不愈。然而,话虽如此,却不曾见过复仇之事。
  它不居山林,不居闹市,偏偏喜欢住在村庄周郊的高树上。所幸少有群居,多数是夫妻两只,夏来添子,秋过便迁移去了,想必是候鸟之类。然而来年并不回转,它一走,平时不敢逾越雷池半步的乌鸦,便小心翼翼的试探几次,然后聪明地占下了它的巢。人们总是惊异动物的聪明,其实人只是太过自大了,似乎动物本来就不应该具有观察能力与创意思维。现在连人们歧视的乌鸦都如此聪明,翅本儿鸟记住你的样子,当然也不奇怪。
  尽管大人们时常告诫,没吃过亏的孩子反而是更加好奇,我便是其中一位。一次,也不知是谁提供消息,说村东口的杨树上,前几天住下两只翅本儿鸟,便相约拿了棒子要去捅它的窝,并且约定谁也不准跑,要与翅本儿“大干一仗”。
  我多少还是有些怕的。到了村口,根据消息者指引,果然见一树上的三叉处,工工整整支着一巢,却无鸟,真是大好时机,我说让小小爬,小小爬树全村第一。小小喜形于色,一甩棒子就上树了。我们大约四五个孩子在树下抬着头,叫喊着,小小才爬一半,一道黑色的线不知从何处飞速而至,简直就是闪电一般,冲向小小。所有的声音停止了,小小本能的一手抱树,一手抱头,尖叫数声,翅本儿却没扑上去,虚张了一下声势,一个漂亮的弧形转身,到了另一棵树上,然后扯足了嗓门,喳喳喳的大叫,紧接着另一只翅本儿也飞过来了,占据又一棵树,扑打着翅膀,也扯足了嗓门大叫。现在想,那时已构成崎角之势。我们的小小此时已飞快的从树上下来,不知谁喊了一声快跑,大伙没一人遵守约定,争先恐后地向村里跑去。
  翅本儿开始追了!
  两只鸟一只默声扑下来,另一只鼓噪,像是疯狂的啦啦队,更像是狂擂战鼓,待这只回身,鼓噪的那只又扑下来,交替攻击,配合默契,却都是点到为止,没有真正的扇打狂奔的我们。即便如此,伙伴们个个已是面无颜色了。一进村,见有一家开着院门,我们鱼贯而入,躲在过道不敢出来。翅本儿鸟在外面喊了一阵,终于离去了。
  一个妇人(记不得如何称谓她了)从堂屋出来,问:“你们又去掏它的窝了吧?”小小喘着气,不服气地说:“我又没够着,它就打我们!”妇人笑道:“呵!打你是轻的。要是有人拆你的房子,你打人不?回头告诉你娘,看她不打烂你的屁股!”
  我们一哄而散,各回各家,自然不与家人汇报。之后担心翅本儿鸟记仇,再也不敢去村东口玩耍了。有时上下学正走着,忽然听到鸟叫,头发都要竖起来!这样担惊受怕了好些时日,那对夫妻并没有寻找过来,慢慢的也就忘记了怕。但是直到今天我依然不能明白,为何它们不真扇我们呢?是两怕吗?是警告吗?或者是念在它们的家还是好好的,从而对我们从轻“处罚”吗?它们又从哪儿来的勇气,敢于拼命?虚张声势,前后配合,攻击居然讲究兵法?
  年中回老家,又至村口,往事历历,抬头寻觅,却再也找不到翅本儿鸟的踪迹,问及大伯,答曰已绝迹多年。再问为何敢于攻人,大伯大笑,不再语言,似乎我还没有长大。
  ●05 后娘
  小时候经常听大人们讲一些有关后娘的故事,当然,讲的都是后娘种种的不好,对继子或是无端打骂,或是施予饥冻,甚至设计陷害,更甚者还想谋了性命。我总是听得目瞪口呆,大气也不敢出,暗自庆幸种种虐待没有摊在自己身上。
  那年我九岁,一天傍晚,本家的一个叔叔拦住我:“哎,小子,中午你妈又打你了吧?”
  的确如此,但现在想不起当初是为了哪遭挨打的,只记得是很结实的一顿打。叔叔这么问,我不好意思地笑笑,就要走,他却一把我拽到墙角,用他那张散着浓浓烟草味道的嘴巴,对着我耳朵神秘地说:“孩啊,我本来不能告诉你的,但见你太可怜,就说了吧,你是从山西抱来的。”我一愣,没听明白,他又说:“你是后娘啊!”
  “你胡说!”我大声反驳。
  叔叔赶紧拉了拉我:“小声点,你娘知道了,就把我活扒了。”左右看看没人,又说:“你不信啊?你说你长得像谁?”
  “像我妈!”
  “屁,你谁也不像。告诉你吧,你亲娘的地址我都看到过,是山西洪桐的一个小村,在你爸的本上记着呢,是你爸给我亲眼看的。”见我迷茫,他又说:“你想想,谁对亲孩子,动不动就打呢?谁家管孩子有你家那么严?你想吧,臭小子,叔叔从来没唬弄过谁,你好好想想。我要走了,可别说是我说的,你自己知道就行了,以后做事注意点。”
  天暗下来了,我回到家找来爸爸的一堆本子看,却都是会议记录,妈妈问找啥呢我也不吱声,她便自顾忙着做饭,也懒得理我,爸爸远在几公里外的矿上上班,来回骑自行车,回家就很晚了,但我们每晚都会等他一起吃饭。我找不到叔叔说的笔记,心里琢磨着,越想越觉得叔叔说的是真的,又委屈,又伤心。
  当晚外面正下着大雪,妈妈估计着雪大爸不回来了,就喊我和妹妹吃饭,饭时我特意地仔细看了妈妈,觉得除了眼睛有一点儿相像,再也找不出很像她的地方,越发信以为真了。
  写作业,错的地方才一两处,妈妈又开始没完没了的批评了。我猛的站起来,冲到院子里,对着茫茫夜空,让雪花落在脸上,泪水止不住地流下来。
  那时我好想我的亲妈,尽管我没见过她,但我真想她能过来,让我扑进她的怀里。我想我会毫不犹豫地跟她走,再苦的山里,再大的雪,再黑的夜我也不怕。
  妈过来拍拍我的脑袋,她开始感觉有些不对头了,疑惑地问:“咋了你?”
  我不吱声,再凭她怎么问,怎么硬要拖我回屋,我就像一个失了魂的人,默默地流泪,无比倔强。
  那时的感觉我一生都不会忘记,我只想着我的亲妈。我不知道为什么她狠心的不要我了,但是如果可以回去,我一点点儿都不会怪她,尽管我的后妈后爸养了我这么大,我特别特别的想和亲娘在一起。如今事过二十多年,我和母亲都还惊奇着,那大概就是血缘的魔力吧。
  不久爸爸回来了,满头满身都是雪。妈妈一见便唬我说:“你爸来了,还不快点进屋。”
  爸是极严厉的人,我平时见他如同耗子见猫,可他极少打我,一次也没骂过我,只要拉下脸,我便是极端的怕了。
  我斜眼看去,爸正拍打着车上的雪,眼光好奇的向这边过来,目光一接,我不由打了个寒颤,已随妈妈牵了去。
  又盘问几下,我忍不住说出自己的委屈与疑惑,说毕,一声嚎哭,恨不得把压抑的痛楚一下就哭尽去,泪如泉涌,痛不欲生。
  妈妈气坏了,嘴里说着哪有这样唬孩子的,寻了外套要去找叔叔算帐,爸爸却是少有的哈哈笑了,说:“让你儿去找他吧,再顺便问清他亲娘的地址。你给我盛饭去,我一路走回来的。把我带给孩的包子先给他吃,吃了再去。”
  妈妈一边盛饭,一边气呼呼地数说我:你哪儿不像我?村里人谁不说你像我?再说我像后娘吗?我不管不问你才是后娘,傻孩子,死心眼,你叔逗你玩,你就当真了?
  第二天爸爸找到叔叔,唬他说我离家出走了,留了纸条去了山西,希望他能陪爸爸一起去寻找。婶婶以为是真的,不住地问,叔叔惊得瞪着眼,当下就傻了。
  如今妈妈时常提及此事,以忆我当初可爱可气,满眼里却尽是幸福与庝爱。她说,那些传说中,说后娘不好是希望孩儿记住亲娘的好。亲娘打过以后,一会儿就好了。后娘打了,几天都不想理你。
  而我还是要感谢叔叔的,除了明白一些道理,重要的是,在此事之后我便少有挨打了。
  ●06 打碗花
  乡下有一种类似喇叭花的小花,清明时节开放,花朵白蓝相间,偶尔也有白红相间的,算不得好看,也不清香,三三俩俩的开在路边、田间甚至荆棘之中。它们有个极普通也很直观的名字——打碗花。
  因为是春中,万物虽然复苏,已开花的却没几样,故尔普通的它还是很吸引人们的眼球。然而,却从不曾有孩子敢于釆摘,据说若是釆一朵,家中便会打碎一只碗,釆两朵,则打一双。打碗事小,却非吉利,会给家庭带来厄运。大人们佐以事证,每每告诫,孩子们虽感好奇,却不敢招惹。
  打碗花也会开在一些没人住的老院,在满院的杂草之间,也不知哪阵风播下了种子。大约在我十岁那年,邻近村庄的九矿有一对新人,通过亲戚关系租下了这么一个盛开着打碗花的老院。当然,搬入前主人已把院子清理干净了。这一对年轻人说着“洋话”〔普通话〕,穿着时髦大胆,而且公然相依相拥着散步,一时间成了村里的新闻焦点。今天有人看到他们亲嘴了,明天又有人看到他们盘盘碟碟的吃肉喝酒,甚至于有好事者偷听过他们疯狂地做爱。特别是对那位烫了卷发、爱穿洁白运动鞋、从没穿过像乡亲们那样宽松肥大衣着的娇小女人,更是津津乐道,而当她走过街道时,男人们却没敢正视的,女人们虽说热情地与她打了个招呼,一转身,便是满脸的小动作,似乎没有这些表情,自己便立刻堕落了一般。
  忽一日,那女人釆摘了一大把打碗花,兴奋而快乐地走过街道。女人们依然与她打着招呼,男人们依然面无二色地点一下头,似乎什么也没看到。晚饭后,大家出门聚到街口闲扯,这件事当然便成了一个话题。有人说城里人不讲这个,不知者不罪,有人说那要看打不打碗了,不打碗便是抗住了,不会有什么事儿,又有人提议去提醒一下人家,结果马上被戏谑看上那女人了,反正大伙嘻嘻哈哈一阵之后,又开始了新的话题。
  没过几日,这对年轻人吵起架来,邻居果然听到稀里哗啦的声音,——碗大约是摔碎了。可是第二日午后,两人又牵着手说说笑笑的一起到村外闲走,似乎什么也没发生。回来的时候,更让村人惊诧不已的是,那女人发间竟然插了一朵打碗花。当女人看到村里人离奇的眼神后,才羞涩地慌忙摘了下来,男人在旁边笑盈盈的,大约是他插上的吧。
  打碗应验了,村里流言马上多了起来。
  然而几个月过去了,一切风平浪静。虽说这对活泼的年轻人也没少了磕磕绊绊,但是转眼就和好如初,而且吵架也是越来越少,亲昵更甚。当然,他们与村人也逐渐熟悉起来,间或有事没事地东家西家串门,便在某一日知道了打碗花的传说,没想到那男人说,你们这个也信啊?迷信。我们才不怕呢。
  又过几个月,新年来临前,这一对新人搬走了,他们从单位分到了新房。
  收拾东西的时候,有心的邻居终于发现了一个“秘密”,原来这对新人用的是磄瓷碗,是摔不碎的,并且在磄瓷碗的碗底,印有一个红红的双喜字。先前爱说闲话邻居又与人说,邪不压正哩。
  日子过去将近二十年了,村里的年轻人相对于当年那对新人,亲昵与开放程度有过而无不及,而小孩们釆几朵打碗花,了不得会被爷爷奶奶疼爱地数说几句,爸爸妈妈更是无所谓之,这已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了。而我能常常忆起这些微不足道的小花,甚至于偶尔感动于它们的洁净与美好,如今想来,必是还因了那一对新人的故事吧。在这里顺便祝福他们,愿相爱的人永远幸福快乐,岁岁平安。


    ●07 最令人陶醉的爱情
  布兰妮在与儿时玩伴贾斯汀热恋期间,接受记者采访时说过一句话:“他肯定是我的真爱,我已深深陶醉在爱情之中。”这个新闻是多年前我无意中看到的,之前我甚至不知他俩是谁,但是我还是被她的这句话深深的吸引了,从此经常想起,很难忘记。是的,即便只是一句话,即便发生在别人身上,爱情的美好也让我陶醉不已。
  就在昨天,你留言说“想你”,两个字,我却看到千言万语,双目盯着那俩个字,想着你的种种美好,无限陶醉,同时在这一天,安顺姐姐说你应该续写篇“读后感”来与我唱和,并且谈了她的情爱观,我就想着你看到这些话的反应,定然又是浅浅的笑了吧。其实,爱是属于灵魂的,对于不同的人来说,不同的内心世界,不同的经历,对幸福的理解与反应肯定也是不同的。人的幸福与陶醉感没有模式,只要能感受到,你便是俩个字,我已十分的满足了。
  对于我来说,事物的美好往往产生于想像,这包括爱情。它的美在于远在天边却又近在咫尺,在于无限渴求而又不可得之,在于默契、愉悦、眷恋之间的美好感受。往往此时,一种灵魂相依的美感充盈心间,使我对感情的感受如花如诗,痴醉不已。
  假如有人怀疑这份情,那便让他去吧,情是让自己感受的,也只有自己最为陶醉,倘若存了一份敏感的心,它就是永远美好的,即便那是一份悲哀的美。正如有人说每一个爱着的人都是一位诗人,诗人的特质就是富于美好的想像力。无论在哪儿,当我们的脑海中总是浮现出有关对方的种种美好,并情不自禁的陶醉不已,那么这份情就是美好的,而无须管它是否恰当。
  几年前,有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深夜,我说我想抱抱你,其实我们离那那么远。而我惊异的感到,就在那一刻,血液从我的身体流向你,通过你的心脏,手指,脸蛋,又缓缓的,暖暖的流回来,再后来,我几乎相信我的血液与你的血液天衣无缝的合在一起,再也分不出彼此。你不一样吗?这种感觉让你我都很惊慌,还记得吗?那时我也是深深的陶醉了吧。
  我不否认这是非理性的,但我肯定不会后悔。退一万步说,我何须再管什么理与不理的,我愿意和你在一起,便是万丈深渊,假如在飘落时,我可以感受到天地间绝妙的、痛彻的、或者安静的、忘我的爱,我宁愿就此堕落。
  “想你”,是的,我也想你。我想着有那么一天,你穿着绿色的小衬裙,微微笑着,体态轻盈,缓步走向我,而你的身后,朝霞映红了天空。我们不会拥抱,也不会怨责,不像久别重逢时,也不像长相厮守后,相视一笑,嘴角挂满了欣慰与恬适,然后牵起手,安静的说话,间或嘻闹一会儿,甚至偶有小小赌气,复又笑意款款,然后忘记时间,空间,世界上好像只有我们俩个,而且这个世界除了爱,再没有别的。

    ●08 在这轻寒的夜里   
  在这轻寒的夜里,我用想念你的笑来温暖我;我念着“你在我身边打着毛衣”,来期盼你;我倘佯在记忆的深处,东一处,西一处,拣拾起那点点笑意,像拣起初春的小花,来贴近你。
  在悠远的时光里,在温存的小诗里,在清澈的滴滴里,在舒展的静寂里,我缓步轻觅,我可爱的、亲爱的微笑,你在哪里?
  那晶莹亮彻的,那淌在月下清波的,那质地洁白而且柔软的,那躲躲闪闪的,必是你流盼的眼睛吧?我的爱人,请到我眼里来!
  我的眼睛要与你的眼睛相逢,我急切的心情看似轻缓,我热烈的心愿看似安宁,我从容的爱意看似躲闪,可是,我眼中的期盼却无处隐匿。
  我这么盼着你,念着你,到处找你。到外婆屋后的小溪边,我问那块凉晒手帕的青石;到水榭深处的远香里,我问那些洁白的睡莲;到小屋细长的温暖里,我问那些微笑的小草;到泗河桥边的小店,我问江南的粽子……它们微笑不语,似乎你刚刚离去。
  是啊,青石上,睡莲边,为何留下淡淡的凝香?为何穿着绿裙的影子,若即若离就在眼前?为何我才一眨眼,开心的笑声就隐约地传来?
  亲爱的人啊,我已经不再愿意追忆,也不再愿意寻觅那些曾经的开怀与甜蜜。即便上苍只令我在梦中与你相遇,上苍啊,请让长夜持续。

  ●09 一生只能说一次
  今天朋友发短信问我:“如果女孩一生只能说一次‘我爱你’,你将怎样?”
  我第一反应就是:为什么会这样?
  这是种虚无的假设。没有谁可以剥夺说第二次的权利。而且我坚信:那三个字,要不然说不出,一旦说出了口,就会离不开它。一天不说,心里都会难受。
  如果一定要残忍地这么假设,我的回答是:“假如真的这样--她的口只能说一次,那么,我会让她一颦一笑,举手投足,眼角眉心都深深地饱含着爱意,流淌着幸福--因为,我的爱是这样的热切。即便她是哑巴,在我们的心里,爱,已重复了亿万次,甚至更多。”
  回答这个的时候,我满心想的都是你。我爱你。


    ●10 破事有感
  今晚在医院陪妈妈,聊了很久,多是我逗着妈妈回忆过去的幸福时光,所以都很开心。有几次我听着听着就突然想到,要是能马上转给你听会有多好,然后忍不住地更加开怀的笑了——我希望能与你分享——这便是安顺所不能理解的《掌中碎笔》中那些“破事”所给予你我的快乐所在。而且,她怎么会知道在这些“破事”之中,无论倾听倾诉,更使人有一份促膝咫尺的感觉呢?那么贴近甚至融入,完美地超越时间与空间,没有距离隔阂,没有杂绪羁绊,若是在了夜间,更添了些许宁静与安然,即令即刻睡去,也必是带了满足安然地入梦了。
  如此我想到不知在哪儿见过的一个镜头,远在他乡的丈夫收到乡下妻子的一封来信,大概是请人代笔的,第一句便是“夫君见字如面”,当时令对文字有特殊敏感的我啼笑皆非,嗟叹此真乃戏文也。于是又想起老乡安顺的不解与好奇,依故又是一番好笑。然而她调侃之间依稀泛着人情之味,又让我感觉她真的很好。其实,单凭了这许多年过去了,她还记得世间还有我们这一对人,并且过来看望,就可认定她是好人了。她有那样的疑问正如我有“见字如面”的困惑,确是不在其中,不解其味。殊不知当两人情感长久、尤其在经历了生活与时间的“淡静”之后,何须非要见得那些带了语气、带了感情的字才如见面了呢?即或只见了与她相近的人事,听了与她相似的话,乃至于逢着一草一花一物,倘使它们粘了她的气息,便会在某些时刻具有灵性,使人睹之思情,闻之思人,使那个附在它体上的人立便活生生的现在眼前,一幕幕过往的幸福时刻便重新到来。这,便是相思。
  那么,相思是苦是甜呢?我想,这大概是安顺没明说的另一个不解吧。此问也许辩证地讲最好——苦亦是甜,甜亦是苦,苦甜难分,融合胶着。而且,苦与甜均为个人感受,因此感受因人而异。所以有人认为“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只不过是一种无奈的自我安慰,有人却认为此乃千古绝句,激励着有情人将相爱推向一个高等境界。而我却以为此为苦甜互换之真实写造,使人于相思之苦中想到长久的甜蜜。又有人认为“相濡以沫”才是爱的至高境界,却不知庄子原话还有下半句“不如相忘于江湖”,但是,通过“相忘”而快乐于江湖之中,是种潇洒、超脱吗?我相信那最些可爱的鱼定会做出“相忘”这种选择的,道理很简单,因为它是鱼。鱼非人,安有人思?人亦非鱼,安求鱼乐?假如“濡以沫”是别无选择的,且是一生的,那么又如何会是至高境界呢?只有可以选择并且为做出的选择无悔一生,“濡以沫”才是至高境界。
  倒是刘若英主演的《生日快乐》中小兰与小南的感情让我感动,却不推崇。爱至极处,洒脱不过是障眼法,至伤至死便可抹去那个人了吗?片中他们爱唱的那首歌“有多少爱,可以重来”听来让人伤心,也暗示人们要彼此珍惜、相爱。
  窗外小雨淅沥,夜间已是很冷了。妈妈已经安然睡下,还轻徽地打着呼噜。我展开气垫床躺下,止不住地想你。
   2008年11月14夜于医院以手机作
  ●12 数星星
  我家门前,有一块全村最宽敞、最平整的场地,场地北头紧靠着院墙的地方,摆着一排有了些历史的青石,那是人们聊天、吃饭用的板凳。每到夏日月光皎洁的晚上,人们便纷纷出来纳凉,三五一群,一边说着闲话,一边不时地寻看着自己的孩子。
  孩子们早已聚在了一起,有时做迷藏,有时逮蛐蛐,有时抓来许多萤火虫,塞进绿透的南瓜秧径之中,俨然就像舞台下歌迷们手中闪亮的电子棒,极是好玩。但是最好玩的要数“数星星”这个游戏了。它的玩法很简单,首先通过“石头剪刀布”选出两个人一前一后坐下来,后面的用手捂住前面的双眼,喊过一二三后,胜出的孩子逐个从他们前面经过,但一只手必须指向星空,然后学着某种动物的声音,配合各式各样的造型,或者大摇大摆地,或者虚张声势,或者悄无声息。这时,由捂眼者形容通过者的动作,双眼被捂者猜出这人是谁,倘若对了,便立即得到解放,成为自由自在的指星星者,而被猜中的就要坐下了去捂眼,先前捂眼者升级为猜星星者,如此反复轮回,遇到好的月色与放假的日子,有时会玩到子时。
  游戏关键的角色是捂眼者,报幕时力求语言逗人,暗示巧妙。比如一个穿着绿色上衣的男孩学着狗叫通过时,你就说“一条绿色的公狗过去了”,那么他立即便被逮个正着,胜者得意雀跃,败者懊悔不已。当然偶尔也会发生争执,然而争吵不过数句,总有一方先不吱声了,才一转身,又是说又是笑,刚才的争执似乎根本未曾发生过,这倒是我们大人已经丢失了的品格。
  独独有一次,数星星闹出了不小的风波。
  这要回头说说我的二伯。二伯的媳妇跟人跑了,村里人说三道四,二伯一烦,便出门到矿上去当了农民矿工,一年不曾回家。一年后,在村里人惊愕的目光下,他带了位人高马大的大块头媳妇回来了,这就是我厉害的二伯母。
  二伯母是带着与前夫生的两个孩子过来的,当时大的才三岁,是位姐姐,小的是位哥哥,刚满周岁。等大了些,才发现堂哥有个生理缺陷——左跛脚,然而,他却顽皮得很。再几年过去后,孩子们快快乐乐的长大了,他俩的身世村里人似乎已经忘记,或者说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完全认同了他们。偏巧那次玩数星星,由我猜,当堂哥走过时,报幕的说:“小瘸子走过去了”,我便立即喊出堂哥的名,堂哥笑着过来打报幕人,说你赖皮赖皮,不算不算,重来重来。谁也没注意到二伯母什么时候已立在旁边,她阴着脸,大约什么都听到了,也看到了。她怒气冲冲地喝道:“谁是小瘸子?啊?你这小扒头孩儿,说!!”上去对报幕人就是一脚。
  报幕人正是大伯家的孙子,与我同岁,一惊之后大哭起来。哭声马上招来了他的妈妈,这也是位厉害的主,一向看不得自己孩子受屈。于是对二伯母也是破口大骂,并不看待她是长辈。二伯母说:“明明怎么着也是他叔叔,他开口就骂他,有点教养没?还不是觉得俺不是这家人么?”大嫂说:“你都奶奶级的人了,不也开口就骂?教养又在哪儿?还动手打人,这么大了我都没舍得摸他一下!你踢他,你是人不?”她叉着腰,跳着,而伯母出手指着她,狠狠地点着,你一言我一语地吵起来了,也不知谁先动的手,一场由孩子引发、大人参与的大战开始了,二伯母尽管块头大,把大嫂掀翻在地,可是脸上还是被小巧的大嫂挖了几道血痕,好在男人们过来制止了,各自硬拖了各自家的回去,骂声却留了一路。
  没过几天,孩子们又玩在了一起,刚刚过去的那场大战,似乎已经完全没了印象。然而不巧的是二伯母又出现了,她骂着自己的孩子:“怎么就不长记性呢,再发现你和那鳖孙玩,小心我把头给你按肚里!”幸好大伯家没人听到,也幸好和我一般大小的侄儿不曾回家学嘴,事情没再闹大。即便如此,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两家亲兄弟,在我爷奶不在的日子里,赌着气几年互不来往。
  而孩子们,私下里照玩不误,这一直持续到上到初中。再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却越来越像他们成年的父母,相互间愈发疏远了。就连院外的那排青石,还有夜空中闪烁的星星,也愈发的安静了。
      2008.11.18 手机作

  ●13香槐

  在老院入院口,长着一棵香槐,是我爷爷年轻时种下的,我童年的时候,它已经长得比堂屋还要高了,每到夏天,茂盛的枝叶几乎可以把整个院子罩下来。
  堂屋是这个四合院中唯一的一座二层楼房,也是当时我们村的最高建筑,由我父亲的爷爷设计建造。那个时代,我们家族拥有全村六分之一的土地,但是没有用过雇工,田地自己种,又经常周济乡邻,土改时虽把田地充了公,堂屋也被没收了当了村委会〔不知当时叫什么〕办公室,但是作为补偿,我们家被划为中农成分,也是值得庆幸的。
  爷爷与这棵槐树的情份,不仅仅在于爷爷的栽培之恩,更在于槐树对爷爷的救命之恩。解放前,我们这一带有一股土匪,杀人抢劫,欺男霸女,无恶不作。七里八村大凡有法〔有钱〕人家,差不多都被勒索过,乡里凡有些姿色的,夜里须要把锅底的黑涂在脸才敢睡去,男人们若是稍有反抗,非死既残,起初政府也用了些方法,随之而来的是发生在一些头面人物家里家外的意外,于是都是雷声大,雨点小,政匪相安无事,井河不犯。有的乡村组织了乡团自卫,也难有起色,了不起起个警哨作用。于是他们便越发横行,无法无天,乡人私下称他们为“混鬼” ,可见有多么可怖。
  这一天深夜,街外有人喊“混鬼来了!混鬼来了!!”爷爷从堂屋跑出来,刚刚跑到这棵槐树跟前,隐约听到槐叶沙沙直响,灵机一动,三下五去二就爬到了槐树上,才到树顶,混鬼们持着土枪、大刀便涌了进来。爷爷吓得在树上大气不敢出,若是当时一头冲出去,必然要与他们撞个正着。而三爷跑到了堂屋屋顶,其他俩位兄弟越墙而走,结果三爷被翻腾出来,随着一些包裹被绑走了。混鬼留了条子要粮要钱若干,限期准备好,否则撕票。可是哪来钱呢,几经周折,托了不少与混鬼有关的人,半年后才将三爷赎回来,头发胡子都吓白了,大约是受尽了折磨,反应都迟钝起来,回来后不久便永去了。而我的爷爷避过此难,对槐树便额外呵护,浇水施肥,除虫裁枝,就连家人折一些槐叶来煮粥,也是在一边小心翼翼指挥,不叫乱来。
  槐叶粥至今都是我的最爱。因为决心要写这篇文章,前些天特意问起父母有关槐树的细节,没想到他们和我一样,一提起槐叶粥,马上兴致勃勃,已是十几年没吃过了,怀念之情满溢。妈妈讲,首先,不是所有的槐叶都可以煮粥,必须是香槐之叶,而且越是年老的槐树结出的槐叶越是纯正,且初夏前后与霜冻之初的叶子为最好。其次,釆下的槐叶必须清水浸泡一两个小时,去除青味,然后,先下小米,再糊黄面,将熟时放入适量食盐与少许食碱,最后放入槐叶,三滚之后粥熟。观之,色泽黄绿,些许槐叶如同置于湖中的扁舟,悠然惬意,自在漂浮,而沉人粥中的,又如画中之鱼,悠然自得;闻之,清香扑鼻,如置身田野;食之,淡淡的清香从一入口便留在唇边舌尖,非三五碗而不过瘾,直上人喝得饱咯连连。那时人家,粥是固定晚餐,没几家可以佐以小菜的,便是吃上萝卜咸菜,即是有钱人家了。而槐叶粥兼了菜肴之味,不经意间就诱着人吃下一两个窝窝头或馒头,当是佳肴了。
  此香槐在我们村是唯有的两棵之一,因此也是宝贝。爷奶晚年,伯母们不和,弟兄开始生分,爷爷便决定分家各过。四个弟兄通过拿丸〔抓阄〕将这个四合院分成四份,老三堂屋,与老人同住,老大东屋,也算正房了,老二西屋,我家南屋,是刚盖好的新房,可谓各得其所。爷爷又说老四实在,家里的善良,槐树临近南屋,就给老四吧,谁都可以摘槐叶,不得外气。我爸后来才知道,爷爷为这了分配棵槐树,几天没睡好。
  三伯母是有心计且个性强的人,但是人懒,难得煮槐叶粥给爷爷喝,我爸便让妈妈多煮些,时常送过去。三伯母一笑,明里不说什么。二伯母就不同了,一次看到爷爷把我放腿上“荡秋千”,大约是我咯咯的笑声太大,偏巧她的孩子没人带,她就在院里骂自己的孩子:“哭啥哭,我又不会煮槐叶粥巴结人,没人管你活该,愿往哪儿去往那儿去!别烦人!”爷爷听了没吱声,妈妈听了自然不乐意,出去理论一番,嘴上不来便气哭了,爷爷后来私下对妈妈说:“她说让她说吧,你别心里去,是物件就有神护着,槐树也一样,要不她家煮饭总说苦呢,神灵心中有数啊。”此事于是不了了之。而爷爷把我放腿上“荡秋千”这件事,却成为了妈妈和我最温馨的回忆。
  后来爷爷不在了,我们也举家迁走,这棵香槐便托给了大伯家照管。十多年过去了,大伯家来人说香槐已快被虫子嚼完了叶,提议卖掉算了,爸面无表情,说:“过两年再说吧。”
             2008.11.23、28日 手机作
  ●14 冬天快乐 2008.11.24
  零时整。我一直在等待这个时刻,好写下这句话--冬天快乐。
  冬天快乐,我的宝贝。我好久不曾这么祝福你了。尽管冬天早已来临,尽管快乐早已与你形影不离,但我知道,有了我的祝福,快乐才够充实与丰满。
  冬天快乐,我的宝贝。在这个北方被寒冷包裹的季节,我相信南方的阳光有刚好的温度。对于你我,拥有阳光的共同点是一致的,那些金黄的温暖,将驱走一切沉闷。
  冬天快乐,我的宝贝。我希望你是只快乐地跳跃着的小兔,不求冬眠,不求隐匿,若是隐匿,隐匿起的是红红的萝卜,而非冬日的影子。
  冬天快乐,我的宝贝。假如清晨的风有些寒意,请记起我宽厚的掌心;假如午间的饭食在些无味,请记起我们未来的粽店;假如有个孩子向你微笑,请记起我阳光的眸子。
  冬天快乐,我的宝贝。一切美好的愿望,在冬天也会深深地打上我的心上,请把我定格在那一刻,我从来带着春天的气息。
  冬天快乐,我的宝贝。透过冬天秀洁的雪花,我在这里将祝福的臂膀张开,请过来吧,这个冬天的雪花,由于我的祈祷,必将充满温馨。
  冬天快乐,我的宝贝。请保持干净的笑容,好与我的心情在深夜里融合,请放弃春天的期待,因为它从不曾离开。
  冬天快乐,我的宝贝。我的诗歌已结成长长的情结,在你梦的窗口绕出美丽的花边,清晨你睁开眼,它将欢喜着装饰你的视线。
  冬天快乐,我的宝贝。轻冷的夜晚请泡上热热的奶茶,要不然抱着手提钻进被窝,不要以为我已经离得很远,所有的温度应有我的唇香。
  冬天快乐,我的宝贝。不必追寻失落的足音,我的心依旧那么火热,心中有爱就会春天般温暖快乐。请用花开的心情,像我吟唱盈盈一样吟唱嘎嘎,我很好,请安心。
  冬天快乐,我的宝贝。请和我一起倾听这支美丽的歌,请和我一起在记忆中留下快乐的身影,请和我一起与寒冷说声晚安。
  冬天快乐,我的宝贝。当圣诞到来时,冬天快乐!当元旦到来时,冬天快乐!当春节到来时,冬天快乐!当情人节到来时,冬天快乐!当一个个冬日到来时,冬天快乐!!
  ●15 小草礼赞
  日记上画着很多简洁的小草,从昨天到今天,从天气到心情,再到日子波澜不惊的心田,小草已被我们默默涂上。且不说春夏,冬已很深,它们却悄然开着,一朵朵,一株株,像在雪野上堆起的几个小雪人,像在原野中植下的一片相思林,像在记忆里飘然而至的快乐天使,也像在发黄的日历上圈起的朵朵微笑。
  这些小草没有多余的陪衬,包括不必要的花。这是最最清纯的风景。有时特别的亮,又无限的深;有时有些模糊,而笑声清脆。正如一汪清澈的眼窝,如果不信你就看看这双眼睛吧,这双会说话的眼睛,这双看不到底的眼睛,正微微笑着,柔情似水。
  这样的冬日还没有落雪,日子已像雪花一样,推开了冬天雪白的大门。而我们洁白的灵魂,就在小草间浅息,抬一下眼波,阳光金黄,温暖的草香弥漫着,寒冷望背而逃。即使不久后雪花落下,这些碧绿的小草,在一片洁白之中,有调皮的偶尔露出草尖,有乖巧的在雪被下轻轻小睡,有一些长在峭壁上,对着雪花发不断招手,洒出一个个飞吻。
  当我缓慢的低下唇,轻吻小草的额头,它闭上眼睛,送出你残留的唇香。我不需抬头,便知淡静的幸福就在一米之内,我不需多情的闭上眼睛,那些不远的日子,已悄悄回来我的身边。
  当我慢慢地捧起它的脸,细细端详,它羞涩的眼神左右躲闪,我放声一笑,认出这株出自你的小手。而我植下的那株,正在这株的对面,多情地笑着。当然,偶尔也有某株小草苦着小脸,可是,当我正待要安慰它几句,它流眸一转,已忘记了与我久别的伤感。
  当我坏心情时生出烦烦,它们像位疼你的恋人,抚着我的手背,默默陪我,让我只一会儿便陷入安静。也有些像双双儿女,调皮地述说过往的美好。“总有快乐的日子。不是吗?”它小声问我,我点点它的小额头,嘴角已挂起微笑。
  当我繁忙不已,我猜它一定对你嘻笑地说:“他很好,心安吧。”而日子又翻开新的一页,新的小草载着春的灵魂。日子生机盎然,不再有无聊的叹息,也不再有轻浮的歌声。小草已把依恋的须根,漫延到你我的心魂。
  当我们满头银发,日记里的小草,依故青春吗?小草的微笑,依故甜蜜吗?小草的心事,都还记得吗?读懂小草的,还有我们的孩子吗?

  ●16 早点
  在北方,十二月的早晨应该是一天中最可能体味到寒意的时刻了。尽管子夜的温度并不一定要高些,可是那个时刻大多数人已倦缩在温暖的被窝里了吧,况且还有送着暖气的房间裹罩着,不像清晨要出门,赶二十公里路去上班,就不得不遭遇那些扑面而至的寒风了。
一般我会在将出市区的一条小巷停下车,到这里的地摊上吃一点儿热乎乎的早点。我喜欢这里的干净与安静,以及老板默默地微笑服务,不像其它一些地方,早点摊集中在一起,少者两家,多者有四五家,摊主一早就扯着噪子招呼客人:“腊生儿腊生儿〔意为:老师老师。师傅的意思〕,这半儿〔这边〕来,吃啥有啥啊!”甚至于想用油腻的手强拉你坐下,而这种方式似乎一下就剥夺了人的自主权,这一天之计,顿时以生烦起端了。
  大约还有其它的原因,比方说“酒香不怕巷子深”,光顾这个小巷地摊的人不比其它闹市小摊的人少,而且美女食客还要更多一些。特别是那些刚刚睡醒的,脸大约没冼就过来打包的,姿容自有一番别韵,也许是给将去上班的老公或是给上学的孩子打饭的吧;还常有耐冻的俏女人,寒冬腊月穿裙着单,一般是些小资女人吧;另一些多是小家碧玉,小口细致地吃着早点,而且心思不全在早点之上,我才稍稍一望,便敏感地觉察出来。
  我的最爱是来一碗地道的本地“两掺儿”,这是一种鹤壁人自己发明的叫法,豆腐脑掺入一勺正宗的逍遥镇胡辣汤,再点上几枚绿绿的香菜与三五粒黄豆,佐以一调羹精致的调料,让人吃起来最是熨贴。这时叨一口烙得焦黄的千层葱花油饼,一个是滑嫩,一个是香脆,可眼又可口。这样的吃法在北京、山东、山西我均见识过,各有称呼,却没一家像“两掺儿”这般朴素形象的,且口感与心感更不可及。我偶尔也会要碗小米粥,多是前晚吃酒吃多了,早上口干胃浅,看着金黄的小米粥才会起了胃口。而我更喜那一碟萝卜咸菜,几乎就是用酱油腌出来的,调以辣椒与醋,酸溜溜,脆生生,辣丝丝,总让人感觉小碟太小了,索性再来一碟,也不管人家笑话了。
  久而久之,在这里吃早点已成为我上班途中的一个习惯。有一个周日不上班,洗涮后己八点多钟了,胃里刚感觉到饿,我的脚步已迈向门口,我一愣,终于发现自己对那个小摊的喜爱已是入心入念了。
  然而,前些天与人聊天,扯到早点时,我告诉他“两掺儿”已是两元一碗了,他大吃一惊,说“翻了两番啊,才一年!”这倒让我也惊了起来,可不是,这一年中“两掺儿”已四易其价,价格稳中有升,年前是五毛一碗,初,七毛,四月至一块,六月一块伍,七月两块,如此不知不觉价格就上去了,我在偏爱之余未觉其势汹涌,只道各种生产生活资料都涨了,它涨点儿也是正常,如今一算居然已是四倍价格,宰人没商量啊。
  我还是决定少去那儿吃早点了,酷一点的说法是发生了信任危机。由此又想到此次由美国次贷危机引发的世界经济危机,报导说根由是过度创新,依赖市场调节过重,而我认为也该有像我一样的信任危机吧,无论如何,危机是应该来的,没什么可要怕的,其码给了我们调整的机会。正像十二月的早晨再冷,必定总是要熬过的。  
   2008.12.5值班手机作
  ●17 北京的冬天 20081217 手机作
  今晨至京。见过大夫,曰周五再来问诊,如有床位便安排住院。安顿好食宿,我决定去超市购置一些生活必须品。
  北京的冬天的确比河南冷一些,风嗖嗖的吹得脸生疼。已近中午,街头巷尾的人却不多,仨仨俩俩,稀稀疏疏。报亭前有几个人驻足浏览,一位卖花生的中年人在报亭旁边揣着手,耳朵深深地埋在猴头帽子里,小三角眼滴溜溜地转着在寻找买主,忽然有人“哎”了一声,他猛一精神,定眼看时,一名小伙已把钱丢进报亭窗口:“来份晚报!”他叹口气,眼中的光芒立下就消散了,嘴里才滴沽一句,就倒吸了口凉气,打着颤不再言语。还好阳光不错,从高楼大厦之间洒下来,就像从树叶间洒下一般,越发显得珍贵了。
  这是东二环的潘家园大街,行走在这里,除了感觉自己不属于这个城市,还有另一种别扭,一时却不知“别”在哪里。
  超市里还算暖和,似乎比外面还要明亮,且闹闹烘烘,熙熙攘攘,原来人们都集中到了这里。各色各样的商品琳琅满目,每个收银口都有三五个人排着队交款。我对这个超市非常熟悉,不用导购小姐指引就迅速找齐我想要的东西,这便是我的购物特点,先在脑中计划好了,进入超市便直奔主题,可以大大节约时间。但是交款时总要排一定时间的队,等得烦。生意这么好,为何不多开些超市呢?其码可以弄几个收银口吧。
  提着两个袋子出来,寒气立即像饿狼一样扑了上来,它们似乎在外面等我很久了。我的西装立时就被他们翻了过来,我赶快窜回超市,扣好了西装扣子,深吸了口气,才又出来。
  突然明白过来,我先前感觉的别扭是像我这样穿着西装走在北京街头的,难找其二。
  ●18 北京四怪
  1〉北京的物价水平比起一般的小城市绝对要高,比方说馒头一斤要三元五毛角钱,在我们那儿才一元钱一斤,其大家风范可窥一斑。然而,与其高工资高消费成鲜明对比的,居然是价值保留到分币,一块打包好的五花肉13.93元,一包铁饭碗爪子7.58元。于是每次返家都要带一把分币回去,除了上银行,怕是只能收藏了。而在我们家乡,十年前计算工资就已四舍五入到角了,发放时更是将角甚至元舍去,此一比,我们实乃穷大方也。
  2〉在北京乘坐公交车是最省钱的,很多站牌上标着“全程一元”的字样,极少路车十站后加一元,与起步十元的计程车几乎没得一比。从东二环到北京西站,坐又宽敞又洁净的122公交车只需要1元,打车则32元到40元不等,因为塞车了还要按时间多计费;而到姬和园要换乘一次公交车,车费2元,打车则需75元。
  北京公交公司的收费标准看来受到了来自政府的限制,同时也必然享受着政府的特别补贴,不然依靠这点收入怕是早破产了。我对爸爸说,这大概是“杀”富“济”贫吧,爸爸笑了笑,说:“没那么深刻。我看这是为了缓解交通紧张。”再后来坐了几次一看,北京人真多啊,一块钱也不少了。这才知道,全国人民一人给你一分钱,你也是个千万富翁了。
  3〉每日早上,都可以看到到处溜狗的人,这是北京的一大特色,不足为奇。
  但是你如果听到人对狗说:“乖,让妈妈抱抱。”你千万别吃惊,你还没听到这样的对话:
  女:“哇,洋洋好乖!这是你爸爸给你织的毛衣吗?”(问狗)
  男:“我哪儿会呀,是它(她?)奶奶织的,这不,说是新年给穿的,今早儿非闹着试新儿,谁也拿她没办法。”
  女:“呵,这小姑娘真鬼精啊,过年别忘记要压岁钱啊!”
  男俯身拍拍女家的狗,又问:“龙龙真帅!告诉叔叔,昨晚跟谁睡了?”
  女:“嗨,还能跟谁睡呀?他一晚上都离不开我。”
  你没听明白吧,听明白了才叫惊喜呢,先吃一惊,再笑吧。
  4〉北京炸酱面名闻四海,却非我所爱。
  排场是绝对的。一碗白皮面,配八小盘拌菜,炸酱汁、肉丝、葱丝、黄瓜丝、香菜、生菜、白蒜,还有一样没记着,有点像豪门嫁女。
  若真是嫁女,我必定要当场逃婚的。新娘子曲曲弯弯的样子,对我的眼睛来说是可以认可的,但她肥肥厚厚的样子,咱的胃养不起啊。其二,她内在的品味简直是一踏糊涂,吃起来绝非踏实的面味,——这样说吧,单从面的味道这层意义上讲,新娘子像是一位第十次再婚的祼体老太太,那八个配菜,则是她的衣饰。
  当然,不尝不知道,吃过之后,第一句话就是“还是鹤壁的手擀面朴实啊。”自家的粮食自家磨成面,妈妈呀媳妇呀给你擀好,一刀刀切下去,宽窄适当,厚薄适中,再洒些黄面防粘,下锅一滚而出,捞上一海碗,把菜直接敷到面上,蒜汁一浇,只管吃吧!之后再盛一碗面汤,细细的、慢慢地像茶一样喝下,谓之“原汤化原食”也,好不美哉。
  2008.12.18-19手机作
发表于 2009-7-6 10:47:42 | 显示全部楼层
很好的文笔!

在这些有叙事,有抒情的篇什中,抒情之作弱于叙述之笔.

问好!学习!
 楼主| 发表于 2009-7-6 23:02:17 | 显示全部楼层
抒情之作弱于叙述之笔----先生一针见血啊!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