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场(组诗)

赵华奎

沙场(组诗)
文/赵华奎

◇一支箭镞

一支箭镞在钩沉往事。它能说出的词
都在光阴的背面结成暗绿的锈斑
我无法将它送回疆场
送回冷兵器丛生的仓皇日月
送回弯弓离弦的时刻，任坚硬的羽翼
在漫漫尘沙间一次次铮响

古隘口不见长河落日，不见大漠孤烟
也不见铁骑入梦，掀起一场厮杀
只有壮士还身于石头，瞪目，望着前方
也望着往来之人
一步步走近，又一步步走远

曾寄一念予胡杨林，习百步穿杨术
用以射杀烈日，还原一片清凉的天地
一支箭镞过于尖锐
它说不出婉转的词语
只有携着风，以疾速飞行的凌厉之势
击响城门上悬挂的铜钟，碎音落了一地

放弃飞行，就如同斩落一段光灿的记忆
如今，它抱着残体，已在史书里安睡千年
千年之后
又有一人唤来流水，润钢镞，染霜刃
并唤来一匹白马，驰骋于月光之下

◇古战场

抽刀断水，或挑灯看剑
酒里漾着青铜的脸。千年故事沉醉其间

黑夜举着松油火把
沿星辰铺筑之路突入沙场，飞进中军帐
并照亮一首不眠的宋词
一个人的目光冷峻而锐利。隔着火焰
我看见了在兵书里扬鞭策马的稼轩

夜色狡黠
掩藏着人间一件又一件密谋
或者暗自推出一场惊世绝斗
断桥处，水腐烂，草木横尸沙场
风鸣如鼓，又一次击响了喋血的日月

除此之外，有人狂笔改写历史
有人星夜佩枪而歌，有人月下饮酒吟诗
而此刻的我，只想腾空另一个自己
回望战争遗址
装满它永不凋零的记忆

◇点兵

高山无语
以峭立之巅，抬升内心的宽厚与仁静
撑起一种入云顶天的局面
营造秋日的空旷和纯净，俯瞰天下苍生

大风起，沿历史的黑白脉络，由远及近
一把折断冷兵器的锋芒，又入今日沙场
烟尘升腾时
你的眼眸，在一面艳红的旗帜上磨出光亮

仍见战车静默，置下冷影
整装待发的士兵们，站立成一片钢铁丛林
也像雕群，纷纷刻在时间的静面上
任阳光，一遍遍抚摸着波澜不惊的表情

将军，请你举令点兵
现在，一山、一石、一草、一木
都在听命
2018.11.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