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哑榴

父   亲


               作者/哑榴


1


月光织成魚网。那时候我仍睡在大地的母腹
父亲，你张开网，将我投入深不可测的急流
向岸边拉拽——这时我在网中，鳞光四射
太阳啊，抖落到海滩，那条鱼
你给他取了个名字：儿子

千条月光，千条根。这风中的树还躺在摇篮里
那一轮明月叫父母，兄弟，姊妹
醒来的时侯，他们己赶往田野
初升的太阳下，收割晨露，和伤口

2

精彩的诗句千万行，唯有一首诗写得蹩脚
您，父亲。如骨哽喉，话语总象卡在壳里
孵化了十年，二十年，还是雏鸟
写到第三十年，我的足开始长成
写到第四十年，只想啄开这只硬壳
像雏鸟落到你面前

十年，你是个未知数，一次次在方程里求解
你对我说，答案要亲自验证
二十年，找不到方程。在生活里也找不到秤
你说称称自己剩下几两
三十年，你不再说话，像古老的算术被计算机遗忘
我在二进制里找到1、和0

3

你一句,我会顶上三句。现在，你口沫说干
我己沉默。然后，你也沉默
你的酒里少了一点温度。冬天刚开始,也就
哆哆嗦嗦，架不住那支纸折的烟

自虐，落入崖悬。那只是一个重复的勾当
蹲守，在半空——你一直认为
我的牛脾气就是一直从这块悬崖坠落
这些年你从未失手，稳稳接住我的自暴自弃
没有假如。为此你已经攀爬了很多白发

4

父亲。你像迷宫坐落在时间的叉口
每块砖石密不透风。有火焰的痕迹
你坐在迷宫的哪道出口？我己陷入。千百次返回
这砖墙上的观点字迹可是育儿的心经
这座古堡，我只在梦里误入你的大堂
与你对质：我还是不是你儿？！……

你留下两块骨头。我啃了一块
留下一块给你，那时候我还小
回头你大发雷霆：“啃不动，啃不动就滚！”
有滴热泪叫父爱。后来，我总想给你留两块
让你也啃不动其中一块，想想那一日的吼声
是否有些过火！哪里是两块骨头？一块是你，一块是我
那时，你的空腹比我的小肠容量更大
饥饿的年代，我怎么能独自吞下，两块

5

不能碰触的一隅沼泽一样沉睡
很多年。从梦的底层浮出一个个幻影
说他是幻影，却知悉我的处境，和惨淡的心境
像个水鬼栖息在那里挖掘。那些稀泥堆不成垛
深水底的莲藕一次次扯断，像父亲伟大的爱

在伤口处，滋生荷钱。一年一度的莲花啊
吟唱不出淤泥底的，父亲
那些莲花雪白的诗歌也未必说出
这死水里究竞藏着怎样的噩梦——
碰触一团模糊的血肉，我己失语
是我，不敢面对自己的隐私割骨疗毒
再无灵丹妙药可医好自己
可总在梦里连接——那滴血的连通器
将两颗心连在一起！……

6

我害怕写一首父亲的诗歌。写出来，也只是亵渎
我想像过的怀抱只是不可能的星辰
我一歌唱，心就会笑哭了：父亲，不是这样的
我的情感像一团和泥从未翻哂。我害怕
那泥中生锈的钉子和刀柄浮出水面
再一次将莲割伤。莲啊，生在伤痛之上
用莲花告诉世界，用芬芳的语言取悦众生
却从未取悦那一位养过自己的人
沼泽里的水生植物

诗啊，替我说累了。一粒莲籽蠢蠢欲动
父亲。父亲。如果你看见湖面第一叶荷钱
那是我想开口说话，我想说父亲我爱您
我的处子诗早己扑入你怀抱，如一朵白莲花升起！……


2016,7,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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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城子

父爱如山！！

与诗为伍

收入此篇。

哑榴好！